相爱十二年的女友终于答应我的求婚了。
我一时高兴，在订婚派对上多喝了两杯酒。
向来温柔贤惠的她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当众打了我一巴掌，还把醉酒的我踹下了车。
我忍着头疼，拖着扭伤的脚腕独自在无人的街道走回了家。
又看到她在我们的婚房里抱着白月光倾诉。
“我后悔了，只要你肯回头，我愿意为你悔婚。”
看着她对白月光深情款款的模样，我突然也觉得后悔了。
为了不让她悔婚，婚礼当天，我逃婚了。
谁也没有想到，我走后，那个平时清高孤傲的女人，
竟然像疯了一样，满世界寻找我的身影。
1.
婚房的窗口，映出两个熟悉的身影。
能看得出，他们此刻正在紧紧相拥。
我踢开脚下的皮鞋。
这双鞋是江晚棠送我的订婚礼物。
我很喜欢，可惜小了一码，一路走来将我的脚磨得鲜血淋漓。
所以现在，我宁愿光脚走路，也不想再穿了。
我拨通了那个熟悉的海外电话。
“叔，我不结婚了，我想去找你。”
叔叔沉默片刻，“好，叔叔没有孩子，这份家业早晚是要留给你的，你早点过来，也能早点适应。”
我哽咽着应了一声。
又听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叹息，“我还以为那孩子不一样……没想到还是走了你爸妈的老路。”
“小川别哭，你还年轻。男人不要被婚姻和孩子束缚，你还可以有自己事业。自己想清楚，叔叔等你。”
今夜以前，我也以为江晚棠是不一样的。
她是女强人，却洁身自好，温和有礼。
对除我之外的所有男生，都保持礼貌的距离。
即使事业有成后，也没传出过任何绯闻。
直到今晚的订婚派对上，她看到了不请自来的赵晨雨。
头一次失态打碎了酒杯。
头一次因为小事对我大发雷霆，将我独自丢在路边。
如果江晚棠看到的是别人，我会觉得一切可能只是误会。
我会愿意再给江晚棠一次机会。
愿意再用十年二十年，不求回报的陪在她的身边。
可房间里的那个男人，偏偏是赵晨雨。
是欺负了我二十多年的赵晨雨，是夺走了我的一切的赵晨雨。
是我永远都无法原谅的赵晨雨。
在看到江晚棠主动把赵晨雨带回家那一刻，我便在心底彻底的放弃了这个女人。
可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手，还是不受控制的打开了家里的监控。
监控里，赵晨雨穿着我的睡衣躺在我们的婚房里。
从不做家务，嫌弃我喝酒是不自爱的江晚棠，主动去厨房给他煮醒酒汤。
赵晨雨抬头问她，“一个替身，你还真和他结婚啊？”
江晚棠没有回答，弯腰给赵晨雨揉脚。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和我赌气，搞个什么订婚派对，就是为了逼我现身。”
“你根本忘不了我，这个房间都是按照我喜欢的风格装修的，婚戒你挑的也是我喜欢的款式，蛋糕上是我们俩的名字缩写，甚至他脚下的鞋，都是我不要的。”
说着，赵晨雨把脚抵在了江晚棠胸前。
“你爱的，其实一直是我。”
江晚棠依旧什么都没说。
沉默片刻后，突然扑进了赵晨雨的怀中。
用一个热烈的吻，倾诉自己满腔的爱意。
看到这，我已经泪流满面。
我想起我们相爱十二年，每次我动情主动想吻她的时候，她都会冷漠地把头撇开。
我以为是她内敛害羞。
没想到，她只是把最热烈的爱给了赵晨雨。
十二年间，她的肉体与我同床共枕，恩爱缠绵。
却在心底，为自己的白月光守节。
我深呼一口气，准备打车离开。
江晚棠却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楼下，叫住了我的名字。
2.
见我回头，她下意识松开了赵晨雨的手。
“晨雨今晚喝多了，他是你的弟弟，我担心他一个人走在路上不安全，所以把他带到家里。”
“他是个有分寸的好男人，怕你误会，执意要先离开。”
寡言少语的江晚棠，一提起赵晨雨，就好像有说不完的话。
而且句句都在维护他。
我看着眼前的女人，突然感到一阵陌生。
明明我才是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明明我才是陪伴她创业了数年的未婚夫。
为什么，到头来，我居然成了个替身？
我强忍心痛，深吸一口气。
“他不是我弟弟，他只是小三生下来的小三。”
听了我的话，江晚棠突然怒了。
“赵小川！你怎么能对晨雨说这么恶毒的话？赶紧给晨雨道歉！”
“怪不得你从小就被自己的爸妈抛弃，怪不得所有人都不喜欢你。你这尖酸刻薄的副样子真让我讨厌，活该你没人爱！”
似乎是害怕我伤害赵晨雨，江晚棠将我撞到路边，护在他的身前。
温柔的月光洒在江晚棠的脸上。
那副紧张的样子，与我记忆中那个小小的身影重叠。
许多许多年以前，在我们都还是孩子的时候。
江晚棠也是这样护在我的身前的。
那时候，妈妈怀上别人的孩子，为了和小三在一起，逼生病的爸爸离婚。
爸爸含恨离世。
叔叔远在国外。
我成了家里多余的存在。
每次江晚棠在隔壁听到我们吵架，便会冲过来护到我身前。
她说：“赵小川，你是全世界最好的人，就算所有人都不要你，我也会永远永远爱你。”
长大后，我一直把江晚棠的话记在心上。
我努力赚钱，想要摆脱糟糕的原生家庭，和她组建一个我心中的幸福家庭。
可当我提及此事时，她却总会皱起眉头。
不咸不淡的说出一句，“童言无忌。”
而如今，赵晨雨出现了。
她连童言无忌这样委婉的话都不对我说了。
只用一句“活该你没人爱”狠狠扎在我心底最痛的伤口上。
我别过头去，不愿再看她。
眼眶却不由自主的红了起来。
江晚棠的眼眸微微颤抖了一下。
不知道是意识到自己话说得太过，还是注意到了我流血的双脚。
她叹了口气，“今晚我就当你醉酒胡言，以后……”
“不会有以后了。”我淡淡的开口道。
“什么？”
江晚棠不明所以，想要继续问下去，突然看到赵晨雨流着泪跑开了。
她便再也顾不上心底的疑问，慌忙的追了上去。
走得太急，口袋里的雨滴项链掉了都没注意到。
我捡起地上的项链，想起江晚棠左胸前一块小小的雨滴纹身。
所有被我忽略的细节，都在此刻，被串联了起来。
竹马抵不过天降。
所谓的相爱十二年，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既如此，我也没有必要为了一个不值得的女人，苦苦纠缠。
在我转身回家的时候，收到叔叔发来的消息。
他给我定了一张出国的机票。
时间刚好是半个月后，我们婚礼那天。
客厅里的婚礼倒计时，现在成了我的离开倒计时。
我苦笑一声，扔掉了所有婚房装饰和情侣用品。
天意如此，就用这最后的半个月。
与我过往的一切，做一个告别。
3.
天亮后，江晚棠手机铃声将我吵醒。
“小川，醒了吗？我给你点了你最爱吃的灌汤包，今天我不回去了，公司有急事，婚纱照改天再拍吧。”
“昨晚的事你也不必放在心上，我替你向晨雨道歉了。”
“好。”
江晚棠没想到我会这么痛快答应。
有些尴尬的补充道：“婚礼就是个面子工程，我们感情这么好，不需要用这些来证明什么，一切从简就好了。”
“好。”
一切从简。
这场婚礼，没有结婚证，没有婚纱照，没有司仪，也没有新郎。
挂断电话后，我用马克笔涂掉了日历上“拍婚纱照”这个行程。
江晚棠工作很忙，平时没有时间陪我。
于是我把最想做的事情，全都记在了日历上。
想趁着结婚这段日子，一次性实现自己所有的心愿。
可惜，一个个心愿被厚厚的马克笔覆盖。
成了无法言说的遗憾。
我不再把心思放在江晚棠身上。
向公司递交辞呈后，约了几个关系好的同事，做了告别。
接下来的几天，我陆续联系了我这边的朋友，告诉了他们婚礼取消的消息。
“其实我们都猜到了……”
朋友把江晚棠的朋友圈点开给我看。
“这段时间，江晚棠一直和赵晨雨在一起。”
“不熟悉的人都以为他朋友圈里的那个人是你，可我们一眼就认出来了。”
从没有发过我一张照片的江晚棠，如今朋友圈里，全是赵晨雨的背影。
他们一起去游乐园散心，去婚纱店试礼服，去海边喝酒看日出。
她对赵晨雨的爱，大大方方。
唯独，屏蔽了我。
朋友有些担忧的看着我。
“小川，你别太难过了。赵晨雨根本不配和你比，江晚棠要是知道赵晨雨的真面目，肠子都得悔青了。”
“没事，我早就已经不在乎了。”
我望向车水马龙的街道。
还有几天，我就会永远的离开这里了。
我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留着为江晚棠伤心。
所以当多日未归的江晚棠出现时，我也依旧毫无反应。
4.
回来后她的手在不停回消息，漫不经心环视一圈。
“家里怎么空荡荡的，你没布置吗？”
“不说你说，一切从简。”
江晚棠哑然，目光落在了倒计时的“10”上。
“时间过得真快，再有十天就是我们的婚礼了。”
我撕掉两页，“我们的婚礼，是在八天后。”
这两页写着的愿望是“一起坐旋转木马”和“一起看日出日落”。
只是江晚棠永远都不会注意到有关我的一切。
此时叔叔电话打来了，我去阳台简单的聊了几句。
回来时，江晚棠依旧在看手机，“什么事？我好像听到了什么签证。”
“没什么，工作上的事情。”
“好吧，你可千万别准备什么蜜月旅行，我太忙了，没时间去。”
“我知道。”
赵晨雨回来了后，她便一刻都舍不得和赵晨雨分开。
见气氛有些尴尬，我把雨滴项链拿给了江晚棠。
她平静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
“原来在你这，我找了很久。”
“我知道，我在网上看到了你发布的高价寻物贴。”
一百万，找一个老旧的雨滴项链。
而我们的婚礼，总花费，也不过二十万。
我看着江晚棠，突然问道：“你的婚戒呢？”
她愣了一瞬，后知后觉的看向自己光秃秃的手指。
“不知道什么时候丢了……”
江晚棠还想解释，手机又来了条信息。
是赵晨雨的专属提示音。
她看了一眼，起身在我额头吻了一下。
“对不起老公，最近实在太忙了，婚礼的事情就拜托你操心了。”
“忙完了这段时间，我保证让你成为全世界最幸福的男人。”
沉默寡言的江晚棠突然会说情话了。
要是在以前，我一定会感动很开心。
觉得自己捂热了那座冰山。
可是现在，我只是嫌弃的洗了把脸，依旧忙着自己的事情。
时间一点点过去。
很快到了婚礼前一天。
日历上对应的愿望是“一起吃团圆饭”。
这是我二十多年来，最大的心愿。
可我自己也知道，这个愿望永远都没有办法实现。
死去的爸爸，不会原谅妈妈。
即将离开的我，也不会原谅江晚棠。
我自己去坐了旋转木马，在旋转木马上看了日落。
晚霞笼罩着这座我从小生活到大的城市，所有回忆好像全都消散在了晚风里。
而赵晨雨发了新的动态。
一大家子人，正在吃饭。
妈妈满脸笑意的看着江晚棠给他夹菜。
配文是，“双方父母见面，商量最终婚礼细节。”
我没有生气，只是觉得好笑。
谁的婚礼？我的，还是赵晨雨？
我把赵晨雨拉黑删除，想和江晚棠说些什么，编辑了半天，也没有发出去。
就在我准备要回家的时候，江晚棠打电话过来了。
“你在哪，为什么没在家？”
“发定位给我，我想你了。”
5.
江晚棠很快到了。
上车后我才发现，副驾上多了个篮球靠枕。
挪开，又看到了一盒拆封过的避孕套。
犹豫了一下，我选择坐在后座。
江晚棠眼睛依旧盯着手机，没有注意到我的异样。
随口说道：“怎么想起来游乐园玩了，婚礼的事情都忙完了吗？”
“差不多了。”
“我记得你一直想坐旋转木马来着，等我有空了，好好陪你玩个痛快。今天本来也不想打扰你的，是我妈想见你。”
在江晚棠眼中，婚礼是我一个的事情。
她永远只有在需要我的时候，才会想我。
我没回答，眼睛酸酸的，被风吹得很不舒服。
到了老宅，只剩下一桌残羹冷饭。
妈妈在和慕叔叔寒暄。
慕阿姨热情的拉着我的手。
“小川，我真的很喜欢你，虽然你赚的不多，但是单纯又顾家，和那些满肚子花花肠子的男人不同。”
说这话时，她的眼睛瞥了赵晨雨一眼。
“虽说以晚棠的条件，可以找到更好的，但是我也劝她，要珍惜。毕竟不是所有男人，都愿意入赘。”
“不过你年纪也不小了，婚后也别工作了，早点要个孩子，以后就留在家里专心照顾念瑶吧。”
我敷衍的应了几句，再抬头，江晚棠已经到了赵晨雨身边。
她拿来新郎服和伴郎服，让我们试穿。
“知道你忙，所以就让晨雨去挑了，他眼光一直比你好。”
发黄的二手西服，还破了一道大口子。
倒是穿着白色高定西服的赵晨雨，更像是新郎。
江晚棠有些着急。
“一定是店家搞错了，不关晨雨的事。”
“只是这么晚了，再去换也来不及了，等明天我再想想办法。”
“没关系。”
我淡然的想要脱掉外套。
赵晨雨却提议拍个大合照。
挤来挤去，把我挤到了最边边，自己站在了江晚棠身侧。
按下快门的一瞬间，又拌了我一下。
最后拍出来，只有一个模糊到看不清人脸的身影。
江晚棠说要重拍。
我笑笑，“以后有机会再说吧，时间不早了。”
一起拍合照的愿望，早就已经被我划去了。
赵晨雨红着眼睛说对不起我。
“哥哥，你别生气为难晚棠姐姐，我今天晚上就算是跑遍整个城市，也要给你找一件满意的西服。”
说着，他哭着跑了出去。
江晚棠瞪了我一眼，追了上去。
我只觉无趣，抱着破烂的西服独自离开。
反正明天，一切就要结束了。
6.
回去后，我最后清点了一下行李。
忙到了凌晨，没想到居然翻出来江晚棠的日记本。
日记里记载着，几年前江晚棠最落魄时，与赵晨雨在青旅中相识的经过。
最关键的几张却被撕掉了。
只留下一句话，“那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后边的一本接一本。
无一不是在诉说着自己对赵晨雨的怀念。
答应我求婚的那天，她的日记里是这样写的。
“曾经年少无知，错把泥沙当雨滴，错过此生唯一的挚爱。此后我再怎么努力，也无法将赵小川变成晨雨。”
“往事不可追，看在晨雨的份上，我会善待赵小川。”
她的字潇洒娟秀。
每一个笔画都好像刻在了我的心上。
掉落的眼泪，晕开了日记本上的字。
我抬头看向这些年江晚棠送我的礼物。
大到手表，跑车，高定时装。
小到玩偶，奶茶，游戏机。
无一例外，全部都是赵晨雨喜欢的。
再望向镜子里的自己，碎短发灰卫衣，俨然就像是放大版的赵晨雨。
我以为我和江晚棠青梅竹马，十二年相伴。
我们之间总归是有些情谊在的。
可是……
她明明亲眼见证了，赵晨雨这些年对我造成的伤害，还是选择相信了他。
她明明知道，我这辈子最恨最厌恶的人就是赵晨雨，还是选择把我塑造成他的替身。
委屈又愤怒的情绪冲击着我内心。
我打碎面前的镜子，剃去了每天精心打理的发型。
做完这一切后，我撕下日历的最后一页。
上边写着我最后的心愿。
“举办一场最盛大的婚礼，迎娶我最爱的江晚棠”
如今，婚礼被毁的一塌糊涂。
曾经最爱的人，也已经面目全非。
我把纸狠狠揉成一团扔掉。
什么都没带，只身一人打车去了机场。
中午十二点，在我入座那一刻，江晚棠的电话打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