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从前的第一件事，姜泽便是在大婚之日抛下了我，去追出国的白月光。
他终于圆了上一世的遗憾，选择奔赴自己的爱情。
我操劳了一辈子，爱了他一辈子，还是换不回他一眼。
一世夫妻，我们始终没有走进彼此的心底。
命运又将我们送回到起点。
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嘴角勾勒出一抹苦涩的笑意。
为了不重蹈覆辙，我不愿再与他做这同林鸟。
这一次，我选择飞向自由。
1.
面对众人的指指点点，若是二十五岁的沈青棠，必然会哭哭啼啼。
可这具年轻的皮囊下，是八十七岁的沈青棠。
这样的场面，上一世我见惯了太多，也处理过太多。
我笑着安顿好姜家父母，从呆愣的主持人手中接过话筒。
“感谢大家百忙之中出席我的婚礼，大家祝福的心意我们已经收到。”
“今日的菜品都是我和阿泽精挑细选过的，希望大家用餐愉快。”
我落落大方地在台上致辞，为这场突如其来的闹剧收拾残局。
累了一天下来，回到新房中我感到有些疲惫。
望着镜子中年轻的自己，都说一个女孩子最美的时候是当新娘子的时候。
我摸着自己的脸，它还没有被岁月的风霜染上沟壑。
新婚夜和上一世一般，是我一个人度过。
我换下身上的衣物，开始收拾着新房中的不多的物品。
这里曾是我上辈子生活了几十年的地方，现在我决定离开它。
纵使它现在焕然一新，可是里面的冰冷却和上辈子如出一辙。
我不想再守着它过日子。
姜泽不会在意我的感受，他与我只是契约婚姻。
他真正爱的，是他的学姐陈瑶。
可是陈瑶却决定出国，定居在国外，两人有了分歧，
姜泽为了刺激陈瑶，便决定顺从姜妈妈的意愿，与我结婚。
他选择用时间和我冲淡自己年少的爱意。
我答应了他的求婚，我们两个是青梅竹马，我爱了他整整十年。
后来，陈瑶在国外查出了绝症，因为治疗无效去世，这成了他一生的悔。
陈瑶死后，他便开始默默与我拉开距离。
后来我死后，他把我墓碑上姜泽之妻四个字生生砸碎。
他说，只有陈瑶才是他认定的妻子。
我忍不住红了眼眶，纵使成了灵魂，也难忍一阵又一阵的心痛。
为他付出了这么多年，爱了他这么多年，到头来却换不回他一眼。
这一辈子，就是个笑话。
然而我却没有想到，我竟然回到了命运的起点。
从他毫不犹豫跑出去的那一刻，我便知道，一起被送回来的，还有姜泽。
命运之神将我们送回曾经，让我们圆了各自的遗憾，修正各自的错误。
我拿起手机，想要告诉姜泽我准备离开，希望能够有一个体面的了断。
然而我却看见了姜泽更新的朋友圈，他与陈瑶十指相扣，“还好抓住了你。”
我的内心升腾出一抹酸楚，上一辈子，与姜泽相伴几十年，他从未主动牵过我的手。
甚至于等了几十年，也没换来他一眼爱怜。
我看了看窗外月色，月光温柔地撒在人间。
姜泽的温柔，从来都不属于我。
我将手上的婚戒摘下和离婚协议书一起放在了梳妆台上，选择早早地从这个家里退出。
我很羡慕陈瑶，两辈子的姜泽，都坚定不移地选择了她。
上一辈子的姜泽，与不爱的人结婚，遗憾一生。
这一辈子的姜泽，终于可以得偿所愿。
我替他们感到高兴，也为自己的淘汰而感到一丝心酸。
我订好了一家酒店，简单地办理入住之后，便漫无目的地翻看着各地的景色。
爸妈对姜家有恩，姜家早就将我内定为未来的儿媳。
爸妈去的早，姜夫人便有意让我嫁给他的儿子，成为姜家的一员。
我拼命地学习，和姜泽考进了同一所学校，他是我曾经的光亮。
哪怕我热爱文学，为了姜泽，我选择了晦涩难懂的理学。
为了更好地陪在姜泽的身边，他去哪儿我便努力跟到哪儿。
我想成为他的后盾，我想我们之间有更多的话题。
可惜，他却只觉得我阴魂不散。
我看着四季如春的云市，刷了好多个帖子，这里的风光最吸引我。
我应该去有风的地方，而不是在这一潭死水中，将自己熬成枯木。
我将手机调到静音，安心地睡了一个好觉，
可是第二天手机上有着姜泽的未接电话。
姜泽他现在不应该和陈瑶在一起吗？怎么还会有闲心给我打电话。
或许是我的不闹不哭，让他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还是他怕我在众人面前，坏了他的名声，让他陷入不仁不义之中？
在我怔愣之时，姜泽的电话再一次打了进来。
“你怎么不在家？”他的质问让我感到不理解。
毕竟上一世他和陈瑶在一起的时候，他恨不得世间没有我这个人才好。
“明天是你回门的日子，我答应过你去看叔叔阿姨。”他的声音中透出一丝从未有过的不自然，或许是挚爱在身边，又或许是他感怀到我的识趣，他愿意给我几分耐心。
妈妈和姜夫人是闺蜜，我和姜泽是青梅竹马。
妈妈希望我嫁给一个值得托付的人，她最满意的便是姜泽。
我和姜泽的婚姻，是长辈们众望所归。
“今年我已经祭奠过爸妈了。”我轻轻地向他解释道。
“我想，你应该有很多事要处理。”
前世妈妈每次的祭日，他从未陪过我。每次都是用处理事物搪塞我。
现在好不容易追回了挚爱，可得忙着张罗。
我笑了笑，眼底划过一丝自嘲，“姜泽，我们离婚吧。”
2.
陈瑶被姜泽带了回来。在我去商场挑选新衣服时，我看见了笑眼盈盈的她。
陈瑶挽着姜泽的手，俊男靓女，宛若一对璧人。
他将陈瑶没有吃完的东西顺手的接了过去，“可不许浪费食物。”
陈瑶笑眼盈盈地看着他，眼底是尽显恋爱少女的俏皮。
姜泽只能无奈地替她解决掉一切，温柔的笑意从他的眼底溢了出来，看向陈瑶的眼底带着浓浓的宠溺。
我有些怔愣，姜泽有严重的洁癖。
甚至与我在一桌吃饭，只要是我碰过的菜肴，他坚决不会动一筷子。
我尊重他的一切，做饭从来都是做两份。
他厌恶我触碰过的一切，可是对于陈瑶那沾着口红印的那杯奶茶，他却甘之如饴地接受。
原来姜泽只是对我有洁癖啊。
不管是肉体还是精神，都干干净净地留给了陈瑶。
我突然觉得有些恶心，上辈子的披心相付都成了云烟。
我尊重他的意志，我们丁克了一辈子。
可惜，这一切都是笑话。
结婚以前，我也遇到过他和陈瑶走在一起。
他们在月下的花树下，诉说着对彼此的爱恋。
那时候，我满心满眼都是姜泽。
那时候，他刚答应与我订婚。
我红了眼眶，执着地闹着要他给我一个说法。
也是我那么一闹，陈瑶更加坚定了出国的心。
她说她不要摇摆不定地爱情。
姜泽怨我，让他和陈瑶错过，这一怨便是一辈子。
看到我的时候，姜泽的眼底带着警惕，他向前走了一步，将陈瑶不动声色地护在身后。
我的眼底划过一丝嘲讽的笑意，原来我是他感情里的洪水猛兽，是他奔向真爱的绊脚石。
陈瑶被他护在怀里，看向我的眼底，带着几丝胜利者的挑衅。
望着二十多岁的小姑娘拙劣的招数，若是年轻的我，必然在他们面前红了眼。
然后不顾一切地冲上去质问着一切。
婚礼现场被抛下，新婚之夜被抛下，现在还和挚爱不清不楚地在一起。
可惜，我爱姜泽的心，早就已经在上一世老死。
上一世的沈青棠，一生都是姜泽。
这一世的沈青棠，余生不再打算有姜泽。
我知道，姜泽不会选择我。
陈瑶是他宁愿与全世界作对，也要去追寻的真爱。
哪怕我是他的妻子，在陈瑶面前，我也只能输的体无完肤。
上一世在我还剩最后一口气的时候，我颤颤巍巍地想要拉住他的手。
这些年的风风雨雨，这些年的相濡以沫，我以为会打动他的心。
他虽与我偕老，却始终不肯与我执手
直到我去世，他也仍旧不肯给我一丝温柔。
我只好遗憾地闭上了双眼，灵魂从躯壳飘了出来。
我看着他不肯承认我是他的妻，我知道我们这一生，是一个错误。
再醒来的时候，我便在婚礼的现场。
回来的姜泽，他终于做了前世不敢做出的决定。
他盯着父母的压力，为自己勇敢了一次。
这一世，终于可以娶到他心心念念的妻子了。
我看着他们紧紧握住的手，笑着走上前，简单打了个招呼便打算离去。
可是姜泽却拽住了我的胳膊，冷声朝我质问，“你要去哪儿？”
3.
我有些怔愣，前世没有牵上的手，姜泽竟然用这样的形式给与了我。
一想到他的手刚刚挽过陈瑶，我觉得有一丝恶心。
“妈今晚做了螃蟹，让我们两个过去。”他顿了顿，找了个蹩脚的借口。
我直直地看着他，他有些别扭地躲着我的眼神。
这么多年相处，他竟然不知道，我对海鲜过敏。
“妈那边我会去说清楚。”我的眼角划过一丝嘲讽，随即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放心，她不会为难你的。”我用力地将手抽回，皮肤因为挣脱而通红，有些火辣辣的痛意。
“我……不是那个意思。”姜泽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解释什么。
“这么大个人了，别闹了行不行。”他突然软下声音，看着我想要我妥协。
上辈子，只要他软下声音哄我，我便会妥协。
我们毕竟相伴了一生，也不愿老了以后不体面。
可是现在，我的余生还很长。
“姜泽，你早就看到梳妆台上的文件了吧。”
离开前，我将婚戒和离婚协议书，放在了梳妆台最显眼的位置，他不可能没有发现。
“我知道，你一直觉得我是你的枷锁。”
“我妈妈的遗愿，你也已经做到了，谢谢你让她在最后一段时间里不再为我担忧，让她得偿所愿。”
当年我妈病危，为了让他安心，我便和姜泽撒下了善意的谎言。
“这份恩情，你也已经还清，我们两个也不再相欠。”
“我……”姜泽似乎想要说什么，一旁的陈瑶突然面色惨白，晕了过去。
姜泽将她抱起，着急之下将我撞倒在地。
我看着他的惊慌失措，嘴角勾勒出一丝嘲讽的笑意。
陈瑶的病因为发现的晚，再加上心中有结，出国后对姜泽思念太深。
在大好年华生生拖成了绝症，最终成了姜泽的白月光。
他们之间写满了遗憾，姜泽心底是怨我的，所以在上辈子他都不愿意碰我。
一位好心的女孩扶起了我，望着他的背影，我叹了口气。
和婚礼那天一样，他再一次将我扔进了人海。
我想，我应该早早离开。
陈瑶的病发现的早，姜泽也醒悟得早，一切都还能挽回。
这是最好的结果。
4.
和姜夫人简单地解释后，她红着眼睛摸了摸我的头发。
“是我们姜家对不起你。”
离开之前，我再回老家看了一趟爸妈。
爸妈都希望我幸福，我曾经对姜泽的暗恋，他们怎么不知。
“爸，妈，我想我应该勇敢一次。”
风吹过树梢，看着墓碑上他们熟悉的笑容。
我知道不管我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他们总会无条件支持我。
从前一样，现在也一样。
我的行李很少，收拾好了一切我便飞往了y市。
落地刚打开手机，姜泽的电话又挤了进来。
“沈青棠，别闹了。”
“还有两个月新年，你这样像什么样子？”
“一家人有什么不能坐下来好好说？”
“你都年过半百……”似乎意识到什么，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上辈子用来数落我的话语，这辈子仍旧信手拈来。
我听了他大半辈子的话，现在我却不想再听了。
“姜泽，我是认真的。”
“你一直都知道我的性格，说一不二。”
“所以那么多年过来了，我从来都没提过离婚。”
我听到电话那头的他，呼吸一窒。
“你也回来了，对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