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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脸色铁青,盯着我,仿佛要将我身体灼出一个洞。
“皇上……”太监总管提醒,“芩贵妃还在殿内等您。”
皇帝回过神来,“好,朕许你三日后出宫!但慕清,你别后悔!”
他愤然离去,怡月忙将我扶起。
我用左手擦去嘴角的血。
后悔?怎么会。
反正在皇宫,也是死路一条。
我无所谓,只是在死之前,我要救下怡月这条命。
11
三日来的很快。
怡月收拾完行囊,递了杯茶给我。
“慕祭司,您再等等,待会就有侍卫领我们出宫。出去前,您先喝口水。”
我伸出左手去接,触碰的那一刻,手却失力,杯子径直摔在地上。
怡月忙趴下收拾,收拾一半,忍不住拭泪。
“慕祭司身体愈发不好了……如今杯子都拿不动了。”
我抬手摸她的头,微微一笑。
“所以你跟我,我怕你辛苦。”
怡月头摇成拨浪鼓,“奴婢愿意跟着慕祭司,一辈子不离弃!”
我愣了愣,有些好笑。
傻姑娘,时间将近,我哪还有一辈子。
外头传来脚步声,怡月大喜,“定是侍卫来了!我们可以走了!”
她去屋内取行囊,我从石凳起身,门忽地被重重踹开。
还没看清,一道疾风袭来,死死掐住我的脖子。
我抬头,看清皇帝的脸,他面目狰狞,双目被愤怒染红。
“朕问你,芩儿去哪了?”
芩贵妃?
我愕然,不明白皇帝为何质问我芩贵妃的行踪。
他却已然恨不得杀我泄愤,“马上将芩儿还回来!否则,朕要你生不如死!”
我双唇颤抖,挤出话语,“贱奴不知皇上何意……贱奴从未见过芩贵妃,又怎知芩贵妃去向……”
“还在装!”
他将我甩飞。
我身子撞击石桌,瞬间痛得不能呼吸。
怡月从屋中出来,看到这一幕,忙扑上来跪地,“皇上!皇上,慕祭司身体还未好全,受不得如此摧残啊皇上!我求您饶恕慕祭司吧!”
“哪来的贱婢,滚开!”
皇帝一脚将她踹飞。
“怡月!”我瞳孔震动,刚要爬过去。
转眼,脖子抵上剑刃。
我僵在那里,看向皇帝。
他面容阴冷骇人,手上的剑刃在我脖子上刺出血痕。
“在你醒后三日,芩贵妃便不见了踪迹,翻遍整个皇宫都找寻不到,除了你,还有谁会这么恨她?”
我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
芩贵妃失踪了,皇帝竟会觉是我所为。
我嘴里含血,“所以皇上觉得,凭我这虚弱之身,能避开侍卫,绑走芩贵妃?”
皇帝眉头紧皱,此时师妹出现。
“你这副身体当然不能,但你会蛊,只要有帮凶,给芩贵妃下蛊,轻而易举!”
后头出现一丫鬟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启禀皇上,前日我见怡月这丫头出没过景芩宫……”
怡月惊愕,“奴婢没有!皇上,奴婢没有!”
侍卫行动迅速,将怡月架起,我终于慌了。
“放开怡月!她从未离开挽月轩,又怎么会在景芩宫被看到!”
“师姐,你的意思是说,那么多双眼睛看到,都是假的?”
师妹翘起唇角,命令侍卫,“师姐既不愿承认,那便将这帮凶押到慎刑司,先将刑法一一用遍,受不了了,她总归会松口。”
“皇上不要!皇上饶命!”
侍卫要将怡月拖走,我直冲过去,却被皇上拉住。
我崩溃不已,跪在地上不断的磕头,“求皇上宽恕,怡月是无辜的!我愿去慎刑司受过,求皇上放过怡月!”
皇帝蹙眉,眼中似有情绪起伏。
师妹察觉到:“皇上,这贱婢是师姐软肋,若轻易放过,芩贵妃行踪就再也追寻不到了。”
皇帝冷静下来,亲口下令,“将这宫女丢进慎刑司,刑罚一一受过,注意,别叫她死了。”
慎刑司的刑罚,比起死,自然是要生不如死。
怡月不断求饶,仍然被拖出去,我顾不得冲过去,却被侍卫拦住。
下一刻,我鲜血直冲喉口,吐了一身。
“慕清!”
眼前几近黑透,模糊间,我听到皇帝惊慌的唤我。
我抓住他,苦苦哀求:“皇上,我没有绑走芩贵妃,求您……求您放过怡月,我愿以死……以死证明清白……”
“快!都愣着做什么!传太医!”
12
再次醒来,我被噩梦激得直冒冷汗。
梦里,怡月死了。
扛不过刑罚,又不肯认罪,死在了慎刑司。
我挣扎起来,摔在床下,赶来的宫女扶住我,我忙询问她:“怡月呢!怡月呢!”
宫女声音颤抖,“慕祭司,怡月她,她……没了。”
13
又过了十日,芩贵妃仍然不见踪影。
皇帝派人来,将挽月轩每一块砖,每一片瓦都翻开搜寻,仍然找寻不见芩贵妃。
皇帝不死心,仍然不断寻找,晚上就会来挽月轩,质问我将芩贵妃藏去了哪里。
我躺在床上,日渐死气沉沉。
他说的每句话,每个字,我都听不见。
脑海里,都是怡月求饶的声音。
他见我这般,愤怒扯着我的手臂。
之后不知怎得,开始剥我的衣裳。
我再没有生气,床第之事总会有反应。
被灌了两年药,不需要大脑,身体自己就会做反应。
他宛如抓到把柄,用这件事凌辱我。
“慕清,你再装模作样,身体总不会撒谎。你看你这里,缠着朕不松呢。”
“身子软成这样,伺候过几个男人?他们也像朕如此,让你这般吗?”
“……”
“慕清,朕杀了他们可好?你这副身体,朕都要妒忌那些碰过你的男子。”
有人觉得皇帝疯了。
他除了寻芩贵妃,便是夜夜来我房里。
朝廷的事,都没了心思。
师妹跪在门外求皇帝处死我时,皇帝还在我身上。
他扼着我下颚:“慕清你听,大祭司要朕处死你,朕到底该不该听大祭司的话。”
我偏过脸。
他没再多言,只将我身子勒的更紧。
皇帝走后,师妹冲进房内,厌恶的看向我。
“昔日大祭司,竟成为男人房中禁脔,若师父还在人世,定无比恶心有你这样的徒弟!”
我直直看着她。
终于说了十日来的第一句话,“怡月之死,是否与你有关?”
她愣了愣,旋即唇角勾起。
“不错,那贱婢死,的确是我所为。”
“谁让她宁死也不出卖你,受刑时还嚷着你无辜,再这么吵下去,皇上真要信以为真,所以我将蛊虫灌进她嘴里。”
“师姐,蚀人蛊,你还记得吧?那蛊进了人体,便会从胃部开始啃食,将五脏六腑全部啃完干净。那贱婢疼得彻夜尖叫不断,第二天过去,就连个尸骨都没有。”
“噗——”
我一口鲜血吐在地上。
师妹抓住我的手腕,旋即大笑:“师姐,原来时日无多的,是你啊!”
我双目猩红看她,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师妹走后,宫女慌忙将我扶起。
我强忍锥心之痛,“请皇上过来。”
14
皇帝赶来,宫女早已将地上的血擦得一干二净。
我虚弱靠在床边,他走来,黑眸扫着我,似要说些什么,但最后只是冷哼。
“你唤朕过来,若只是求朕放过你,便不必开口了!”
我闭上眼,“景芩宫的床榻下方,皇上可以派人去搜查。”
他愣住,旋即震怒,“你还敢说你对芩儿失踪一事并不知情?芩儿若出了什么事端,朕拿你是问!”
“来人!摆驾景芩宫!”
皇帝匆匆离去,赶到景芩宫,不过片刻,太监总管慌忙来报:“皇上!木床下面……是……是一条密道!”
皇帝大为震惊,进了那条密道,发现直通宫外。
太监总管跪在地上,“皇上……此密道要想建成,怕是最少也要两年时间,恐怕不是……不是……”
皇帝一脚将他踹开,掌心都在颤抖。
此时,宫外御林军首领赶来:“报!皇上!宋将军与匈奴擅自勾结,联合谋反,以导致边关失利连连,请皇上下令,让元帅率兵出征平反!”
“什么?”皇帝变了脸色,“宋将军乃是芩儿义兄!怎会叛变?”
御林军首领欲言又止,“前方来报,失踪的芩贵妃协同皇子,亦在宋将军那边。”
皇帝身形晃了晃,脑内忽然闪过两年前那道白色身影,脸色惨白。
而之后更有人在密道深处,察觉到异样。
等石门推开,太监总管慌忙跪地。
“皇上!这!”
房内,是厌胜之术。
这厌胜术,小了可以使人被病痛折磨,往大了,便可灭国。
大祭司忽然失踪,唤来的两名祭司面面相觑,只得磕头求饶。
“皇上……这压胜之术极为邪门,怕是只有……只有……”
皇帝怒视,“有话快说!”
两人慌忙,“只有慕清祭司一人能解!”
15
皇帝来时,我让宫女扶我出去。
他双目通红,站在门口。
时隔两年,他终于知道自己铸成大错。
“清儿……”
他声音微颤,像曾经那般唤我。
而我一脸死气,心无波澜。
皇帝身形摇晃,强忍情绪想过来扶我,被我挥开。
“皇上有话直说,不必装模作样。”
我将他的话奉还给他。
他瞬间失了血色。
宫女将我扶到石桌离去。
等她走后,皇帝深吸了一口气,“清儿,朕自知亏待了你,你想要什么,朕都愿意补偿给你。”
我扯唇想笑,仰头说:“皇上,我只要怡月回来。”
皇帝脸色难堪,“清儿,你别难为朕,人死不能复生。”
转眼,他像是想到什么,上来扣住我的肩头,“你不是欢喜朕?朕愿意给你贵妃之位,那是宋芩诞下孩子才有的,朕即刻给你!”
他字字句句,仿佛我占了多大殊荣。
可我只觉得无比恶心。
我从不要,也不稀罕什么贵妃之位。
“皇上,请放开我。”
皇帝见我态度冷淡,终是慌了,他蹲下仰视我,“清儿,别闹了,当初朕也只是被厌胜之术迷了心智,朕也不知宋芩,竟是那种心思歹毒的女人!”
“朕已知错,你就这么不肯原谅朕吗?”
“皇上。”我轻轻道:“红院两年,如何原谅?”
那两年,我受尽屈辱,日日夜夜,眼泪早已流干。
我只当是违反天命换来的惩戒。
可皇上,怡月何其无辜。
“清儿,朕知错了。”皇帝双唇颤抖,捧着我的脸,“朕真的知错了!只要你原谅朕,朕会用一生去补偿你!”
我笑了笑,“皇上,您糊涂了,离卜卦仅剩半月,你哪里还有什么一生?”
皇帝僵在那里,反应过来,双眸猩红,“清儿,你是我国祭司!你的职责便是替朕,替军队卜卦!你忘记前祭司的命令了吗?朕要你卜卦救国!”
我看向早已形同残废的双手。
“皇上恕罪,贱奴已握不住卜骨,算不得天命。”
16
太医院的太医检查之后,跪拜在地。
“回禀皇上……慕祭司双手确实已废,无力回天。”
“不可能!”
皇帝大怒,将桌物扫落在地,“这绝不可能!朕从未要人伤她的手!”
太医颤颤巍巍道:“慕祭司身体,服用了软骨丹,这药只吃三天,就会浑身乏力,四肢无法自控,从慕祭司身体状况来看,足足吃了两年啊!”
他几步上前,目赤欲裂,“你知胡乱妄言意味着什么吗?”
“微臣不敢!”
“朕要你治好清儿的手!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治不好,朕要整个太医院陪葬!”
太医惶恐不已,“皇上息怒!”
“本来慕祭司哪怕服用了两年软骨丹,也是有治愈的可能,可半月前,慕祭司肩头打入木钉,那木钉位置刁钻,废了手臂,实在神仙难救啊!”
半月前。
皇帝愣怔,我微微一笑。
“皇上,半月前,是芩贵妃诞生皇子之时,您忘记了吗?”
“是您亲自同意,让我被处以极刑,也是您,纵容大祭司对我下狠手,让木钉打进我身。”
“毁了我手臂的人,是您啊。”
皇帝身形晃荡。
“不……这不可能……我不知道会这样……”
“清儿。”他如梦初醒,凑上来吻我。
我偏过脸去,“皇上,请您看在贱奴双手已毁,没有利用价值的份上,放贱奴离宫。”
17
皇帝最终还是没放我离宫。
他揽着我,像是在为我好。
“清儿,你双手已废,没了朕,你如何生活?朕要留你在身边,保全你,补偿你。”
真是可笑。
人已尽毁,他才要补偿。
我的手,他仍没放弃,太医院束手无策后,他又寻了许多江湖郎中。
一次次的失望后,他从愤怒到认命。
后来,他连来挽月轩的时间都少了。
边疆大乱,朝廷动荡,一桩桩一件件,都耗费了他极多心力。
再次出现,他面容憔悴,却神色欣喜。
“清儿,你快来。”
他将我从床上扶起,走到院内,师妹被侍卫丢到地上,灰头土脸,极为狼狈。
皇帝剑指师妹,“你看,朕将这毒妇抓来了,都是她这个毒妇,害得朕将宋芩那贱人留在身边,还伤了你,如今怎么处置,都随你心意。”
师妹嘴被堵住,泪流满面,不断摇头。
我心里平静地不像话。
师妹再如何痛苦,怡月也回不来了。
皇帝见我不言,主动提剑,斩断了师妹的双臂。
鲜血洒落庭院,师妹呜咽不断,我蹙眉。
只觉得,好脏。
“叫太医来止血,等这毒妇清醒,送去慎刑司,当初怡月受到的刑罚,她要一一受过!”
送走师妹,皇帝搂着我。
“清儿,你可还满意?”
“朕将红院查封,所有害你的人,都一一斩了,你若心里还是不快,告诉朕,朕只要你解气。”
我咽下喉口甜腥,凝着他。
皇上,还有个害我的人,一直还活着啊。
18
三日后,总管太监来报。
“皇上,一位江湖郎中求见,说有药可治慕祭司的手。”
皇帝大喜,“快!传来!”
不一会,江湖郎中果真带着一味药来。
我看一眼那药,便知是什么药。
透支身体,便能换来一时的回光返照。
只是服用药的人,半月内会暴毙而亡。
“大胆!”
皇帝怒不可遏,“你居然将这毒药带来给清儿服用!是何居心?来人,即刻杖毙!”
跟随皇帝已久的总管太监猛然跪地。
“皇上!求您三思啊!”
“这药的确对慕祭司伤害极大,可战事那边快撑不住了,再拖延下去,别说半月,哪怕是……”
皇帝捏碎茶杯,脸色铁青。
可他沉默了。
沉默之后,转头看向我。
“清儿……”他眼里闪过亏欠,“这都是为了江山社稷。战事不能耽误,我作为皇帝,不能眼睁睁看着国家覆灭,至少那些平民百姓是无辜的。”
他说我,不再说朕。
如此放下身段,只是求我去死。
可笑。
我笑出眼泪来,接过递来的丹药。
吃下的那一刻,我倒在地上,鼻腔流血不断。
“混账!”
皇帝一脚踹开江湖郎中,“你不是说这药可以治好清儿手臂,好端端怎么会流血!”
江湖郎中磕头不断,“皇上宽恕!这血是身体在排除毒素,不可避免啊!”
话语间,我重新站起来。
皇帝诧异,这段日子,我不靠人搀扶起身,已是少见。
我试图抬起手臂,右肩没有反应,只有那未曾被钉入的左手,像是活过来。
总管太监连说:“恭喜皇上!恭喜慕祭司!战事有救了!”
19
宋芩的压胜之术,想要解除,需破解之人在盘石雕刻出符咒,再以血引。
待血填满沟壑,从下端滴落,压胜之术即刻破除。
我花了两天时日,刻下符咒,又以自己的血引。
果真,战事大捷。
皇宫内外高歌不断,我擦掉鼻内流下的血,没说,血引之人,需长命百岁。
若短命之人,死亡那天,便是反噬之时。
20
皇帝要封我为皇贵妃。
他说我死后,将会入皇陵,待他离世,与我一同葬去。
封妃那天,一臣子大胆进谏。
“皇上三思!这慕清乃是红院娼妓,身份卑贱,怕是会玷污了皇贵妃之位!倒不如安排侍女的名分恰好。”
皇帝脸色一冷,提剑给他一个对穿。
所有人噤若寒蝉,皇帝拔剑,一脚踹开那人尸体。
“对清儿有疑,便是这个下场。皇贵妃之位,非清儿莫属,从今往后,朕只跟她一世一双人!”
“尔等恭喜慕贵妃。”
“恭喜慕贵妃!”
……
我面无表情,像在看一场闹剧。
大典结束,皇帝抱着我入塌,满腔痴心。
“清儿,给朕生个公主如何?她一定会很像你。”
我讥讽他,“好啊,我时间那么多,你要几个,我都给你生。”
他僵在那里,双目血红。
21
战事捷报不断,没人觉得会再生事端。
皇帝将时间更多投入朝廷,兴许是知道我会死,看我的眼里都了一层心虚,来后宫的日子更少了。
可笑。
等即将尘埃落定,才意识到我要死了。
做皇贵妃后,我终于能将怡月的遗物收来,趁着天色尚好,给她简单办了场法事。
大火焚烧,将怡月留下的东西吞的一干二净。
所有人都忘记了还有怡月这个宫女。
只有我。
翌日清晨,宫女扶我起身,只走了两步,我便突然倒地,口鼻血流不止。
宫女惊慌:“快!快传太医来!”
我拦住她,捂着鼻腔流窜的血。
真快啊,怡月,你来带我了吗。
我时日将近当天,战事大败。
元帅被斩去头颅的消息传来时,皇帝赶来,扣紧我的肩头。
“清儿!这到底怎么回事?那厌胜之术不是破了吗?为什么还会出事?”
我捂住鼻腔滴下的热流,笑得肆意。
我告诉他,厌胜之术破解,需长命百岁之人,我命数已尽,就会遭到反噬。
朝,要亡了。
我以为他会愤怒,会拔剑刺我。
可他看着我半晌,情绪忽地松懈下来,瘫坐在宫椅上,一瞬间,像老了十岁。
“也好,是我亏欠你,如今落下这结果,是我应得。”
“我只想能再活一世,到时我愿放你走,你生来自由,别让我再害了你。”
22
宋逸借着风头,一举踏破京城。
宫里人早已经四乱逃窜。
我像是回光返照,来了精神,还专程取了白衣换上,立在雪中。
皇帝带着一杯毒酒过来。
作为皇帝,若被俘虏,下场只会更凄惨。
毒酒是应该,只是我没想到,他不在殿内行鸩毒之刑,会来找我。
他举着毒酒,当着我的面,一口饮尽,目光痴情。
“清儿,你别恨我。”
他嘴角,渗出血水,“今日我先下去给你探路,等你到了奈何桥,别不理我,好不好?”
他艰难几步,想伸手来碰我,可走到一半,人已没了呼吸,一头倒在雪里。
我听到外头宫女尖叫,又有马匹踏进之声。
我看了眼地上的尸体,只觉得碍眼,抬腿迈出去。
开门后,宋逸揽着宋芩,和一众人马在外面堵着。
宋芩看到我,明媚的脸是无止境的恨意。
“义兄,是她!就是这个女人!”
“两年前,我差点因为她的一句话流放边疆,若不是你给我的厌胜之术,迷了那个狗皇帝跟祭司,今日我怕早已尸骨无存!”
“你快替我杀了她!”
宋逸拔出铁刃,向我步步逼近。
下一刻,他提剑穿透我。
“啊!”
尖叫声却从后方传来。
宋逸猛然回头,宋芩的胸口,突然渗出血水,像被刺中似的,染红了裙衣。
“芩儿!”
宋逸惊慌,拔剑扑向宋芩,宋芩倒在他怀中,瞪大双眼看着我,死不瞑目。
“是你!”宋逸崩溃。
他没想到,最后杀了宋芩的是他自己。
他愤恨看向我,“是你!是你这妖女用了厌胜之术!坑害了芩儿!你这贱人!”
我扯了扯唇角,几日前,我拿了宋芩的八字,行了巫蛊之术。
所有对我的刑罚,都会在宋芩身上先受一遍。
宋逸还在嘶吼,我身体没了力气,轰然倒在雪里。
血浸红了雪。
耳边宋逸嘶吼声也逐渐模糊,愈渐愈远,我望着皑皑白雪,手抵着胸口。
真疼啊。
23
恍惚间,我似乎又回到二十年前。
院外,我扯着师父的衣摆,踩在雪里,不断替师妹求情。
“师父,师妹不是故意的,是我好奇,她才偷你罗盘给我,一切是我的主意。”
走到一半,师父停下来。
我头撞在她身上,揉着吃痛的鼻尖。
师父牵起我的手,指向庭院另端。
“清儿,快看,那位是当朝太子,等你任命大祭司,便要跟师父一样,护他周全。”
我望过去,那男孩不过八岁大,却眉眼凌厉。
只是看向我时,微微发愣。
我与他对视,脑海闪过片段,忽地掉下眼泪。
“师父,清儿不愿做大祭司!”
我像小孩子般,哭声不断。
“大祭司是师妹毕生追求,不是我的。我心不在皇宫,只想去更大更远的地方瞧瞧,等我十四便要走,求师父成全!”
师父无可奈何,哄着我止住哭声。
“罢了,我答应你。反正我也时日无多,替你挡了天道又如何?”
“清儿,既然走,就不要回头。”
年满十四,我骑上烈马。
“师姐,你真要走?”
师妹已是大祭司,在我身后欲言又止。
我没有回头。
“驾!”
从此,纵马驰骋,快踏清秋。
也行侠仗义,快意恩仇。
偶然间,我听旁人说,当朝皇帝至今未娶,没有子嗣。
我放下铜钱,骑上马。
天下再没有叫慕清的大祭司,只有叫慕清的侠士。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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