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朋友在商场吃饭，中途我去上了个厕所。
一双眼睛在厕所门档处瞄来瞄去。
我礼貌提醒：“有人。”
那人没走，反倒直接蹲下身子朝里面望。
情急之下，我掏出防蚊剂喷了过去。
门外发出尖锐的爆鸣声。
一个中年女人搂着小学生模样的男孩骂道：
“我宝宝看你一眼怎么了，你又没少块肉！你害我宝宝眼睛受了伤，快跪下赔礼道歉！”
我求她让其他人先出去，单独给她和她的宝贝道歉。
不然，我包里放着精神病诊断书却不打人，有点亏。
刚从医院出来，我和病友李然兴高采烈。
我有间歇性精神病，而他曾患狂躁型抑郁症。
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他停药了，我可以减药了。
这不得吃一顿火锅庆祝庆祝？
我们直奔最近的商场，点了满满一大桌子菜。
吃到一半，我下腹一阵翻涌，不好意思地提着包进了厕所。
我有轻微洁癖，小心地把马桶圈擦了几遍，再套上马桶垫。
转身时，我感觉有个影子在门档下面晃动。
大概其他位子都满了，来看看这里是否空着吧。
我检查了下门把手，锁着的，但还是礼貌地提醒道：“里面有人。”
收拾妥当，我刚准备脱裤子，却发现门档处的影子越变越大。
好像是有人从蹲着的姿势，慢慢俯下身来。
“有人！”我又大喊了一声，提醒外面的那个人。
那个影子顿了一下，并没有起身。
我不免紧张起来。
外面是谁，想干什么？
我已经提醒了两次里面有人，为什么还不走，反而要蹲下身子往里看？
我连忙抓起手边的包，摸到了防蚊喷剂，紧紧地抓在手里。
那影子越来越低，还调整了几下。
接着，一双眼睛出现在了门档处。
我想都不想，对着那双眼睛按下了喷雾键。
“啊——”门外传来尖锐的爆鸣声，我心里慌得一比。
紧接着，一个女人着急忙慌地喊：“怎么了，宝？眼睛怎么了？快，让我看看。”
不好。
好像是个孩子。
我赶紧抱着包，开门跟人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是……”
门打开那一刹那，我愣住了。
那女人一米五六的个子，五大三粗，却穿着半透明的网状衬衣。
怀里的男孩反扣着一顶帽子，将头紧紧抵在女人胸口。
看起来，至少也有七八岁了。
我纳闷了，这也不是小宝宝了呀，怎么还带进女厕所了？
“是你干的吧？你用什么喷的我宝？你凭什么喷他？啊？”衬衣女人指着我的鼻子骂道。
这时，厕所里其他人听到动静，都频频看过来。
我按下心中的疑惑，耐心地解释：“刚才我在里面上厕所，看到外面有人在往里看。我提醒了好几遍里面有人的，可你家孩子不走，还往里看。我怕遇到变态，就……这个没毒，只是防蚊喷剂。不过最好还是给孩子洗洗。”
我不好意思地举了举手里的防蚊喷剂。
那女人上前一步，一把打掉我手里的瓶子：“谁变态？就你变态。这里是商场！你以为是外面野地方的公共厕所，会有人偷窥你？”
我皱了下眉头。
那是我最喜欢的防蚊喷剂，味道好，效果佳。
衬衣女人见我没说话，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番：“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有什么值得偷看的？”
我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如果你儿子没有往里面偷看，我根本不可能喷到他。”
“你放屁，我宝怎么可能偷看你，你少在这儿满口喷粪！”
我沉住气指着厕所门：“你自己试试看，厕所门档这么矮，蹲下的话，眼睛都不可能凑到下面。除非是故意趴下来往里看！”
衬衣女人狠狠瞪了我一眼。
她怀里的男孩拉了拉她，凑到她耳边说了什么。
说完后，又把帽子回正，帽檐挡住他的脸，让人看不清。
2
“我宝说了，他刚才只是在找东西！”衬衣女挺直了腰杆，冲我挑衅道。
一个大男孩，在女厕所里找到东西？
“这么大个男孩了，跑女厕所找什么东西？还得往有人的坑里找啊？”一旁有个大姨不屑地瘪瘪嘴。
衬衣女扭过头说：“要你管，又没看你！”
“哟，承认了，偷看了吧？”大姨的反应真快。
衬衣女眼神流转，看着我：“看了又怎么了，你能少块肉？”
这是什么流氓理论。
我跟她争辩起来：“偷看别人上厕所本身就是不文明、不道德的行为，你怎么没有公德啊？你就这么教育孩子？”
衬衣女立刻顺着我的话往下说：“你都知道他还只是个孩子！他知道什么？你自己不动脑子想想，这是女厕所，除了女的，只有可能是孩子。你还拿东西喷他？我跟你讲，你必须跟我宝道歉，还要赔偿！”
“大姐……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我最怕遇到不讲道理的人了，那会让我变得很啰嗦，且情绪失控，
“你孩子都这么大了，应该去上男厕所，怎么还往女厕所带呢？”
衬衣女理直气壮地回应：“我就这么一个宝，他要是在男厕所被人拐走了，绑架了，你负责？”
我傻眼了。
“不是你刚才说的，这是商场，连偷窥的人都没有，怎么还有人绑架？”大姨在一旁帮腔。
衬衣女怒了，冲大姨嚷嚷：“怎么哪儿都有你？你没孩子，没孙子？你这么大胆，让孩子一个人去上厕所，我看你家孩子迟早也是丢！”
“怎么说话呢你？”大姨气得差点上前挠那个女的。
我赶忙拦住大姨：“大姨，你消消气，谢谢你替我说话。我能解决，你快走吧，不值当跟她生气。”
大姨翻了个白眼出了厕所。
围观的人少了，谁也不想惹上这么个不讲理的人。
有个跟我差不多大的年轻姑娘看不下去：“本来就是，你儿子都这么大了，早就有性别意识了，他不懂，你难道不懂？”
衬衣女没想到还有人为我打抱不平，愤愤地骂着：“我带进来怎么了，犯什么法了，你说给我听听？商场保安都不管的事，关你什么事？现在的年轻女孩子，一个个不知道检点，还怪起别人来了……”
女孩气得脸色通红：“没犯法也不应该带进来！这么大了还进女厕所，长大了还不成流氓了？”
衬衣女想都没想，给了女孩一耳光。
女孩头一歪，眼睛里涌出了泪水：“你凭什么打人？”
衬衣女收回手抱住她的宝，抖着腿嘚瑟地说：“是你骂我宝是流氓的，我这是正当防卫！”
我赶忙上前看女孩的伤，红红的手掌印，看着就疼。
我拉住女孩的手，在她耳边耳语了几句。
她回过头疑惑地看我，我冲她点头，轻推着要她出去。
“你往哪儿跑？”
衬衣女从后面抓住我的头发，猛地一拉。
我整个人往后一仰，差点坐在地上。
“你还没给我宝道歉呢！”她手上继续用力，疼得我龇牙咧嘴。
3
我扭过身子扒开她的手：“大姐，我不走。是我的错，我道歉。”
衬衣女见我态度诚恳，这才松开手。
她嚣张地说：“怎么样，没人帮你了吧？是你错在先，道歉是应该的！我告诉你，我宝这眼睛要是有什么问题，你吃不了兜着走！”
厕所里来来往往的人看我们还在争吵，都情不自禁地多看两眼。
我为难地说：“大姐，那你要我怎么道歉才行？我刚才也说了对不起……”
衬衣女一跺脚：“对不起有个屁用！你跪下，给我宝磕个头，就说你错了，再赔偿五千块钱吧。”
“五千？”
我在心里盘算起来，刚拿了一个月的药，下个月还得复查、拿药，不能给。
我面露难色，这时，手机响了起来。
“高贝，你掉厕所里了？再不来，我就把肉全炫了啊！”是李然打来的。
我摸摸额头，不知道怎么回答：“那个，我遇到点事。你先吃吧……”
“你没钱还在这商场里吃饭？糊弄我吧！让这个打电话的人给你转啊！”女人不屑地在旁边接话。
“怎么了？你被人讹上了？”李然都听见了。
“没事没事，你安心吃。”我赶紧挂了电话。
李然好不容易才稳定下来，停了药，我不想他因为这点小事又进医院。
“大姐，你要是担心孩子眼睛有什么问题，我陪你们去趟医院，医药费我出。”我提了个建议。
衬衣女眼睛一瞪：“我没空去医院！你把钱给我就完事儿了。”
我听出来了，她就是讹上我了。
“我没那么多钱。”我一脸无辜地看着她。
“没钱还来逛商场，装什么装？”衬衣女不耐烦起来，“你先跪下给我宝道歉认错，有多少钱就拿多少！”
我装出为难的样子：“大姐，这来来往往的人看着，我……”
我环顾四周，人太多了，不好下手，得想办法清个场才行。
“你故意的吧，屁事那么多？”
她怀里的男孩又凑到她耳边说了什么。
“行行行，看在我宝的面子上，我也给你留点面子。”衬衣女松开她的宝，对厕所里的人喊起来，
“大家都出去啊。我们有私事要处理。”
上厕所的人虽说不大情愿，但大家也实在不想被这么个人缠上。
很快，厕所里只剩下我们三个。
“高贝，你还在里面吗？”李然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衬衣女警觉地看着我，小声说：“让他走！”
我点点头，冲外面喊：“没事儿，我没事啊，你放心！那个……鸭血你给我留点啊！”
“好，你快点啊！”李然走了。
衬衣女关紧门，堵在门口。
“没人了，你赶紧跪下给我宝道歉吧！”
那男孩走到我面前，把帽子摘了下来。
他抬眼看我的瞬间，让我心头一紧。
大得不正常的双眼，猥琐且阴郁。
这分明不是孩子，而是个个子矮小的成年男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