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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易安为了让我同意他和我侄女的私情,不惜将自己的弟弟塞到了我房里。
初见,少年浑身都透着绝望气息。
不等我言语,就红着脸宽衣解带。
看着他红了的眼眶,我将大氅披到了他的身上。
“以你的年纪,要么去科举考一份功名,要么去战场上搏一等军功。”
“何必用皮肉来搏前程。”
后来,楚易安到了被日日催婚的年纪。
才终于想起了和我还有份落了灰的婚书。
“昭宜,你现在身边也没有钟意的男侍,要不我俩把婚择日给成了吧。”
而我看了看不远处打马御街的清俊状元郎似笑非笑道,
“本宫倒是没什么钟意的男侍。”
“钟意的状元郎倒是有一个,还是你送到本宫房里的,你忘了?”
1
我估摸着,我许是最后一个得知楚易安和婉仪暗通曲款的人。
那日正是宁国府老夫人攒局的春日小宴。
久违的莺歌燕舞,让我推杯换盏间喝了不少桃花酿。
楚易安不喜酒气,这次他巡盐不在,我便多贪了几杯。
连着跟在我身边的婉仪都喝得双颊带上了两团红晕。
席间,好友玳钰邀我去蘩楼尝尝春日新上的羹汤,我担忧婉仪酒醉,想先将她送回府中。
婉仪却红着脸低下头,拒绝了我的好意:
“姑姑,我今天先不回府了,你先去赴宴吧。不用担心我—我,我,待会,会有人来接我的。”
听到这话,我不禁蹙起了眉。
这番少女心事都写在脸上,我若是还看不出,她有了心仪的男儿,那我就是真的迟钝了。
婉仪什么时候存的这份心思?
难道就是皇兄将她放在我身边的这几个月?
因着我是她长辈的缘故,我不得不多关心这个流落在外,半年前才找回来的小侄女几句。
“有了心仪的儿郎?是哪家的男儿?你知不知道要时刻注意男女大防?”
“全京上下谁人不知,你是新寻回来的公主,如今根基尚且不稳,小心别被有心人当了向上爬的垫脚石。”
婉仪连忙辩驳:
“不会的!他才不在乎我的公主身份,他可厉害了!”
或许婉仪是真的有些醉了,言行实在无度。
她没有意识到,她在放低自己的时候,也将我和皇家的尊严放低。
我心上有些不悦,但还不至于跟这个规矩还没有学明白的醉鬼计较。
她身边的柳嬷嬷上前搀住婉仪,一脸惶恐,
“公主殿下,奴婢会将婉仪公主安全护送回府的。请殿下放心。”
我看着跪在面前的柳嬷嬷,抬手让她起了身。
“婉仪醉了,带她回府。”
“奴婢遵命。”
接着就搀着步履都有些蹒跚的婉仪上了宫里的轿辇。
另一边玳钰一个劲的催我,
“昭宜,我那么久才回一次京,你还把我晾在一边那么久!”
我看着笑得肆意的玳钰。
还是上了将军府的车驾,跟着她去了蘩楼。
2
夜幕下的京都夜未央。
遣散了身边的侍女护卫,整个香阁只留我和玳钰相对而坐。
玳钰在席上向我手舞足蹈地描述大漠风光。
我笑着看着她,时不时发出应和的赞叹。
嬉笑换盏间,玳钰还是喝多了,
“嗝—昭宜,我没喝多,塞外的酒可烈多了,我可是千杯不倒。”
“关内的酒太柔,让人—真是醉得—嗝—醉得不经意。”
“你真该同我一起去看看边疆风光。”
我看着面前双颊酡红的少女,真的是哭笑不得。
上午摊上侄女醉,晚上又摊上金兰醉。
今日真是掉到酒蒙子的窝里了。
“好好好,你没醉,是本宫醉了,今日我们到这里就了了,明日再到我府中再续上。”
我安抚着面前在腰间抽出软剑,要给我展示一套剑术的玳钰。
“不待明日,就今朝,待我清水洗个脸,给你好好耍上一套我独创的剑术。”
不料,话音还未落地,她就捂着嘴跑了出去。
狼狈地拖走醉鬼还是端庄地等待侍卫收人。
我挣扎片刻。
还是担心玳钰没有人跟着,待会在蘩楼因酒醉出事,起身跟了出去。
提着逶迤拖地的宫装,行动有些不便。
待我追上还有些迷糊的玳钰,却见她趴在另一香阁的门上看着些什么。
“小钰?你在人家门前做甚?”
我走近想要拉开这个醉鬼,却被她一把也拉到门口。
屋内气氛旖旎,飘出来的各色花香熏的人头疼。
还未出言询问玳钰,是玩的哪一出。
却忽地,在门缝里瞟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门内穿着一身靛紫的缎裳的男人,正是远在青州巡盐的楚易安。
不知在跟身边的女子说了些什么,还嗔笑着用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
前段日子,我还收到他从青州快马加鞭送来的书信,信中还写着巡盐事艰,恐日期需延长。
此刻,那个穿着桃粉色衣裙的少女,在他身侧笑开了颜,恍惚间,我看清了那张脸。
是婉仪。
3
我心下一落,怔愣在门口。
门内的声音顺着门缝飘到了我耳中。
里面婉仪甜蜜的声音不加掩饰,
“我今日可是好不容易才从嬷嬷那里逃出来的,这么久没有见,你有没有想我啊?你不知道,我可想你了。”
“我的小婉仪是真的醉了。”
“不过不喝成小醉猫,哪里说出想我这两个字。”
池易安将婉仪挽在怀里,垂下眸子。
眼里的温柔溢出来都能溺死人。
可他出口的话,却让我酸涩的眼眶发痛。
“我不想你,难道还想昭宜那个老女人吗?你是不是瘦了?昭宜怎么照顾你的,你是她侄女,同是景元尊贵的公主。”
“她是不是打着教习的名义,在背后苛待你了。”
听到这,我竟然心思还能飘到别处去—竟然有人说我待婉仪不好。
皇兄将这个乡野认回来的女儿扔给我,我二话不说,为了顾及皇家的颜面,将她带在身边亲自教导。
朝堂内外,京都上下,有我昭宜一日在,无一人敢妄论婉仪的身世。
我待她如亲女,她听到别人说我苛待她,竟也不辩驳。
真是世道变了。
我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君,竟抱着我的侄女,说她瘦了,还是因为受了我的苛待。
我当做亲女去教养的侄女,这会子,已经红着脸吻上我未婚夫君的唇了。
气氛旖旎得正好,楚易安也半推半就地接受了这个有悖人伦的吻。
半柱香的时间,婉仪的身子都软做了一团水,腻在了他的怀里。
楚易安将人抱起,
“嘶—小醉猫胆子大了,还会咬人了。”
“我不喜欢有人在我身上留下印记,下不为例。”
婉仪娇滴滴的凑上去亲了一下他的脸颊,
“哎呀,那易安叔父好好罚婉仪吧—”
......
他们二人滚到一起的时候。
玳钰红着脸掩上了门,遮住了我的视线。
那一刹那,腻人的香味好像还萦绕在我的鼻前。
我的思绪被香味带到及笄那一年,楚易安趁着夜色翻到公主府里,红着脸告诉我:
“昭昭,你知道嘛,圣上已经同意为我们赐下婚书了!你很快就是我的妻了!”
我好笑地看着面前的青年,因为摸黑翻墙摔得一身狼狈。
为他轻轻拂去外裳上沾着的露水,笑着跟他说,
“我们俩家本就是娃娃亲,成为你的妻子是从我出生就注定的事情。”
“你怎么高兴得的连一夜都等不了,竟比圣旨还要早那么一步。”
那时候还满心满眼都是我的楚易安,小心翼翼地牵起我的手,将楚家传家的白玉髓镯戴到了我的手腕上,
“昭昭,他们都说世家大族里的婚姻没有真心,可我们不是。”
“我们出生虽身不由己定下的娃娃亲。”
“但朝夕相处中,我们互相爱慕,互相包容,从青州到京都,你都是我身边最重要的女子。”
“我希望,从今往后,朝朝暮暮都能与你相伴。”
少年的真心那么赤城。
那双眼睛澄澈得让我如何都想不到,他也免不了男人那刻在骨子里的追权逐利和对红颜脂粉的贪恋劣根性。
不过亡母的三年之丧,就能将他口中的海誓山盟打得支离破碎
4
“姑姑,错过早上的问安,是婉仪的错,请姑姑不要责罚柳嬷嬷....”
第二日食时已过。
婉仪脸色憔悴地跪在堂前请罚。
我捧起晾好的清茶抿了一口,看着婉仪裹得严严实实的宫装。
瞥见那脖子上的红印,重重将手里地茶盏往桌上一放。
“婉仪,这还未入伏,你怎么就招蚊虫咬了。”
“这虫子也怪,咬出来的痕迹倒像人咬的,你脖子上的红痕该不会是你那位情郎留下的吧?”
这就是楚易安昨日在床榻上的惩罚吧。
婉仪脸色一白,身子伏在地上抖得和鹌鹑一样,还在强装镇定,
“姑姑,您怎能跟我开这种玩笑呢?我年纪尚小,还是未出阁的姑娘,怎么会就有人碰了我的身子呢?”
我信了,假的。
我笑了,真的。
“是嘛?那看来,楚易安在床事上不行啊。”
“莫不是这几年在莺莺燕燕里玩坏了身子—”
“昭宜!你在跟婉仪胡说些什么!”
来人未经通传,直直就闯了进来。
背着光,楚易安站在门口,顶着张清风明月的脸,却长了双眼尾微挑的桃花眼,分明多情,偏偏又眼神深邃又凉薄,如桃花坠冰泥。
他进门第一件事不是向我行礼,而是将跪着的婉仪一把拽起,将脸色惨白的她牢牢护在身后。
“你都知道了,对吗?”
“所以才故意唤人找我,叫我听这么一出你尊她卑的戏码,以此来彰显你的尊贵是吗?”
楚易安的质问一个接一个地向我狠狠砸过来。
他总是那么理直气壮的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好像包容他的喜新厌旧,为他收拾烂摊子,是我这个未过门妻子应尽的责任。
这几年,为着宁国府过往的累累军功和在军中的人心,我一忍再忍。
我攥紧手,指甲刺到手心的痛意,警醒自己。
淮阴侯尚且能忍胯下之辱,我又何尝不能忍。
宁国府的老侯爷已经是强弩之末,开国的旧勋贵里,已经没有多少还能与皇家抗衡的实力了。
“楚易安,你也是这般没有规矩吗?不经通传,擅闯长公主府的内宅,不仅不行礼,还直呼本宫名讳?”
“宁国府的丹书铁券,是不是要用来为你的无理抵账?”
以皇权相压,楚易安才不情不愿地向我稽首行礼。
“楚易安,你违反了我们的交易。”
“你在外面怎么沾花惹草,本宫都可以不管。唯一的底线,就是不能将你的手伸到本宫身边人身上!”
“才过了多久,你连逢场作戏的体面都不愿意维持了?”
盯着楚易安蹙起的眉头,我忽然疑惑,当年的我,怎么会迷上这样一个烂人。
以至于他出入花楼,怀里还搂着别的花娘子,因为仕途不顺同我置气的时候。
我还哭着去求父皇,让父皇将他从太常卿这个正三品虚职,换到从三品的少府监这。
从虚到实,明降暗升。
父皇却拂去我的眼泪,告诉我,
“昭儿,你是公主,皇家是你的倚仗,但也需要你来维护皇家的荣耀。”
“我们独孤家势薄,现在需要你拉拢楚家,牵制住王家。”
“昭儿,你知道为什么历朝历代的驸马无实职吗?为的就是防止外戚干政。”
“楚家是开朝肱股之臣,位高权重。楚天傲已是位极人臣,他的儿子不能再进一步。”
“父皇知道你心宜楚易安,与楚家联姻,已经是父皇能为你选的最好的路了。”
“你放心,有父皇在,就算没有这份官职,楚易安也永远是你的驸马。”
双十年华的我,听不懂父亲话里的深意。
只一心扑在楚易安身上,想要补偿他在仕途上失去的意气风发。
莫名的愧疚感,让我蹉跎了一年又一年。
可七年后的今天,当时我视若珍宝的婚书,却成了我最想挣脱的枷锁。
5
楚易安冷冷地瞥了我一眼,并未开口。
只转过身,将婉仪环在胸前,竟向她开口道歉,
“抱歉,我以前确实是一个放浪形骸的浪荡公子,让你受委屈了。”
“可你还记不记得,我对你的承诺?”
“我和昭宜的感情早已是名存实亡,这些年也不过是逢场作戏,我绝不会让你再受一点委屈。”
“婉仪,你原谅我好吗?”
婉仪听到这些话,先是一愣,随后红着眼眶,埋到楚易安的怀里哭得梨花带雨。
楚易安这个人,半生半真半假,情话掺着谎话,引得人飞蛾扑火,但道歉却是破天荒的第一回。
他那般糟践我的心意,都从未向我道过一声对不起。
好在我心里只剩下一片荒芜的悲凉,倒也不那么心痛。
真想抛下公主的担子,狠狠啐一口唾沫,痛骂一声,狗男女。
我看着眼前浓情蜜意的一对“鸳鸯”,冷眼开口道:
“本宫找你过来,就是想要你将她带走。”
“长公主府可供不起这尊大佛,你们也合计合计,该怎么跟别人解释。”
“特别是本宫的皇兄,他眼里可容不下这些腌臜东西。”
婉仪一听到我说到皇兄二字,身子抖如筛粒。
“不行!易安,我父皇一定会将我腿打断,丢到冷梧苑里,再不见天日的。”
“万万不能让父皇知道!至少—至少在你和姑姑取消婚约之前,都不能让父皇知道!”
婉仪抬起泪汪汪的眼睛,心下一转,就想到了对策,扑通就在我身前一跪,
“姑姑,婉仪求您成全我和楚世子吧。”
我好笑地看着地上的女人,
“哦?你想要本宫怎么成全你们?”
婉仪试探地问道:“姑姑求您解了同易安的婚约吧。”
我听到这不过脑子的提议,虽蠢,但是却也合极了我的心意。
解除婚约。
不仅是她求之不得,更是我的求之不得。
楚易安却在听到这话后,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父皇最疼您,只要您提出来,他一定会同意的。”
真是蠢出生天。
再尊贵的公主也逃不过政治棋子的身份。
这局怎会因为我的一句请求就破了呢。
这背后的盘根错节,婉仪看不明白,但我和楚易安却清清楚楚。
半晌,楚易安才开口打破沉默。
“昭宜,我同你再做个交易。”
“你也知道我父亲有两位外室,她们所出的儿子,你喜欢谁,我就让我父亲将他过到我娘的名牒下。”
“他同样是楚家的小侯爷,可以承袭爵位功禄,也能名正言顺写进楚家的宗祠族谱。”
“反正婚书上写的是独孤家的公主与楚家的世子,并没有说明一定要是谁。”
“这般,我们之间的婚书依旧可以履行。”
我承认,我有些心动了。
这样的好主意,我怎么没有想到,长公主府里的那群幕僚当真是无用。
反正,我同楚易安名存实亡。
如今我和他的感情也只剩一副空架子。
到了这般境地,我和他的婚约却也不能解除。
毕竟楚易安就算是是个浪荡纨绔,可皇家许诺予它的婚约确实实实在在的。
楚家能带给独孤家的十万雄师和千顷良田也是实实在在的。
我的幼妹长宁作为最小的公主,尚且也走上了与外族联姻的道路。
我受百姓供奉,承父皇宠爱,没有理由不去履行自己的责任。
联楚牵王,安定社稷,为皇兄坐稳皇位铺路,这是父皇的临终嘱托,也是我应尽的责任。
楚家若是还有个小侯爷......
涂着丹蔻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摩挲着杯沿。
我心下打定主意,勾唇浅笑道:
“本宫同意与你做这个交易。”
“不过,婉仪可是本宫亲自教养出来的解语花。”
“你要换的话,光是一个听话的弟弟怕是不够吧?”
“我还得要你一半虎符。”
“毕竟楚世子最爱出尔反尔,还是拿些实在的东西在手里,本宫才能安心啊。”
我话音落了的那一瞬,楚易安的脸色一暗。
他拧眉看向我,出言揶揄,
“你答应的倒是快,不见再跟我商讨一番。”
语气颇有些怨怼。
不知是生气我将婉仪当成了个可交易的玩意,还是觉得我狮子大开口,一出口就是半边虎符。
我没有搭理他的这句揶揄,只偏头看向还跪在地上的婉仪:
“交易也做完了。本宫就不将你遣回冷梧苑了,你就继续留在长公主府里学习规矩吧。”
“起来吧,别跪着了,杵在那里,等会楚世子又要说本宫苛待你。”
“领了今日的功课,就回房里先做着吧。”
婉仪的脸色也有些难看,大抵是在我几个月的悉心照料里忘了皇家无真心。
没有料到,那个事事具细的姑姑,现如今也能将她像一个小玩意似的,不过几句话就交易转手给别人。
她咬紧了泛白的唇瓣,站了起来,想要说些什么。
却被柳嬷嬷搀着,行完礼退下了。
而楚易安自我同意交易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定定地看向我。
多情的桃花眼,偏偏目光冷寂,看得人遍体生寒,那双眸子里有不可置信,不屑还有几分莫名的痛苦。
6
又是一个满月。
楚易安亲自将人和半边虎符送到了我京郊的临春苑。
他面色铁青,站在那少年身前,还隔着好一段距离。
我斜斜倚在贵妃榻上,在看到楚易安和面前的少年时,眼睛里一闪而过些许的惊艳。
见到我惊艳的眼神,楚易安一脚就踹在白衣少年的腿弯处,
“舌头被人拔了?不会叫人?”
清冷端方的少年神色苍白,被他这么一踹,整个人就跪倒在我身前。
少年周身都笼着绝望的气息,眼里的憎恶一闪而过,却被我抓住。
他很快就恢复镇定,只是还微微垂着头,潮湿的眼睫遮住了眼底的神色,
“昭宜公主万安。”
“把头抬起来,让本宫瞧瞧。”
他迟疑一阵,将头缓缓抬起,过往的记忆突破尘封而来。
“你是云初?”
那个在楚家别苑,不知为何满身青紫的小男孩。
初见,倔强的眸子映入我的眼底,纤瘦见骨的手紧紧攥住我的裙角。
跪在我身前,祈求我救他小娘一命。
没等我继续回忆,少年已经出言回答。
“回公主,小人名唤楚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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